守城的将军让她回去，叶佳佳刚下了城楼，就听见了那震天的响声，城门堆积的石头瓦块还有战死的士兵飞上了天空，又下饺子一样往下落。

叶佳佳跑了一条极远的小路，疯了似的往回赶。

回到府内的时候，入眼的是零星的火，箭矢插的像刺猬一样的哥哥们，还有床榻上衣衫凌乱眼里再无神采的姐姐。

叶佳佳人愣在那里，竟是连哭都不会了。

“佳姐儿！”母亲颤声低呼，一手抄起她来，一手抱着容哥儿，就往那厨房跑。

母亲将叶佳佳塞进了地窖里。

“母亲，还有容哥儿！容哥儿快来！”叶佳佳扒着门框，焦急地呼喊着幼弟荣哥儿。

容哥儿被母亲一把抱住，刚要往里塞。

“还有活的！一大一小！”

突然出现的冀人吼起来！

——嘭！

容哥儿反应极快，一脚就将地窖的暗门踩在脚下。

叶佳佳傻眼了。

只听得外头一个暴躁的声音道，“杀了！都杀了！”

又是两声倒地的闷响。

她绝望地望着窖门的缝隙，门的那边，容哥儿闪着晶莹的眸子，费力的把手指竖到嘴前，轻声的说着“嘘……”

叶佳佳死死捂着嘴巴，瞪大着眼睛，从喉咙里发出细微而压抑的呜咽声，滚烫的眼泪一遍遍流过她脏兮兮的小脸，无数种从未有过的强烈情绪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抓起来，狠狠地塞进她小小的心脏里。

悲伤，愤怒，恨意，痛苦，如一只只洪水猛兽，将年仅十岁的她尽数吞没……

“这贱种命还真硬，给他补一刀！”

“什长，这小娃娃必死无疑，我等先去搜索财物才是要紧……”

“啐！一会儿召集兄弟们，把叶家所有尸体搬到院子里一齐烧了！”

“是！”

脚步声稀疏了起来，顷刻间万籁皆静。

不知是容哥儿还是母亲的血，渗透了缝隙，一滴滴落下来，打在她的脸上……

温热的血液仿佛化作了数片锐利的锋刃，将她的皮囊乃至灵魂，都撕了个粉碎！

自此之后，不知是过了多久，大约是四五日，她靠着地窖的干粮活下来，喝下搀着血的雨水解渴……

再之后，她出了城——将军府已如灰烬，都分不清那些黒糊糊的东西，到底是残垣断壁，还是人的尸骨，她踏着遍地的尸体，踩着如小河一般的鲜血，麻木地路过无数残肢断臂和死不瞑目的人。

大漠的风连同沙子刮在她的脸上，盛夏七月毒辣的日头腐蚀着她的神志……

走商的西域商人江明卿，发现了被风沙埋了半边的孩子，他将孩子抱在怀里，听得孩子用那沙哑的嗓子说，“杀冀狗！杀冀狗！”

“大祁的王城被屠了，我知道，好孩子……”江明卿抱着叶佳佳说，声音里有隐忍的悲伤，他妻子的家人也在其中，被杀了个精光。

“以后你随我姓江，名月白，小名叫阿依朵，这是你哥哥江焱，他的小名叫穆萨，”江明卿拿起水囊给她，又指了指牵着骆驼的少年，随后抬头看向这天边的明月，“阿依朵啊，意思是皎洁的月亮，记住了么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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