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把我的骨灰放在她的房间里,每天睡觉前都会看上一眼,然后睁着眼躺在床上。
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。
她在想我吗?
她会后悔吗?
......
我死后的那几天,我妈哪儿也没去,就一个人安静地、面无表情地呆在房间里。
陆陆续续有人来看她、安慰她。
那时候,便是我妈表现得最为哀痛的时候。
她会当着每一个人的面哭,说她命苦。
说她一个人辛辛苦苦把我拉扯大,为了我天天省吃俭用,我却因为她要我复读就跳了楼。
有时候,她评价我,用的词是『不知感恩的东西』。
可她脸上的泪又那么真,真到让我觉得,她似乎真的在为了我而难过。
我死后的第五天,我姨,也就是我妈的姐姐来了。
我表姐也跟在她身后。
我妈瞧见她们的第一眼,就收了脸上的泪。
她几乎是连推带搡地赶她们出去。
「你们来做什么?!这里不欢迎你们!要不是你们,知春她能......」
话还没说完就被我姨喝住。
我姨有些嫌恶地瞥了我妈一眼。
「冉桂枝,你今年也四十好几的人了,能不能别总是一有事就怪别人?!」
「多从自己身上找找问题。知春能走到今天这一步,最该反思的人就是你。」
我愣住了。
其实我姨一直都是一个很温柔的人,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她这样对我妈说话。
我妈也愣住了。
「你胡说!」
她很快涨红了脸,她想大声嚷嚷,想骂回去,可瞥见我姨那含着怜悯和讥诮的眼神,又哑了声音。
我姨已经推开她走了进来。
「我们不是来看你的,我们是来看知春的。你如果不想知春连走都走得不安宁,就别拦着我们。」
她们穿着黑衣,走到我的遗像前为我敬了三支香。
她们上香的时候,我妈就站在一旁木讷地看着。
临走前,表姐还从包里拿了幅画出来递给我妈。
她声音很轻。
「小姨,我想你会需要这个。这是知春以前留下来的画。」
「知春她其实一直都是个很优秀的孩子。小姨,你可能不知道,我其实也有很羡慕知春的地方。」
我定定地看了那幅画很久。
那是我初一时的画。
我以为我已经忘了,可其实没有。
初一的时候,我们学校新来了个美术老师,会教我们画水彩。
课后,学校还安排了免费的水彩兴趣班,只要有兴趣都可以参加。
我瞒着我妈偷偷上了两个多月的水彩兴趣班。
那是我最快乐的一段时光。
我第一次接触了绘画,感觉像是打开了一个新的天地。
老师也常常夸我,说我聪明、有灵气,是她教过的学生里顶顶出挑的那一个。
从来没有人这样夸过我,我高兴得忘乎所以。
甚至,就连我随手交上去参加比赛的画,也得了我们市美术大赛的二等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