八 雯雯

事情比雯雯想象得顺利多了。逃课的当天，老妈甚至没回家。

雯雯站在街头，揣着补课的几百块钱，盘算怎么去南佛寺的时候，一辆公交直挺挺停在了她脚边。她抬头一看站点表，车从城北开到城南，终点站就是南佛寺。

票价：一块。

她手忙脚乱地上车，直到发现自己备足了钞票，但全身上下没有任何零钱。她翻着包，也不敢让人看见里面多少钱，往里摸，摸不到一张形状小的。车发动了，司机不满地说，没零钱就别坐了，下一站赶紧下去。

她窘得说不出话来，旁边伸过来一只手，投了两张一块钱到钱箱里。

司机不再说话，猛踩一脚油门，雯雯向后仰去，退到车厢中间才勉强站稳。她坐到了前排的单座上。

窗户外熟悉的风景一一闪过，雯雯看向窗外。她看到一家照相店的门脸，自己曾在那里拍摄过小学到中学的所有证件照，但从没拍摄过全家福。往南走，是那家曾打过耳洞的精品店，经过的时候玻璃门打开着，雯雯看到了那位打着耳洞的姐姐，在拿着两条织针织一条墨绿色的围巾。再往南，车又开过了她的中学、小学和幼儿园，开到了一片城郊的向日葵田，又往南开去。余下的景色雯雯就再没见过了。

雯雯心想，就一块钱，自己离那个以为永远不能去的地方，只差一块钱。

四周变得荒凉，她不安地往四周巡视，看见一个紫色头发，在车厢最后一排坐着。那是刘虎的儿子，用烟头烫断自己一小捋头发的人。

雯雯不知道对方有没有看见自己，扭过头来。

车差不多开了二十分钟，就到站了。司机把公交车停在一条土道边，那里孤零零竖着一个公交站牌，再往远，是南佛寺的木质招牌。

雯雯起身，准备下车，看到车厢已经空空荡荡，只剩下紫头发一个人，早早站在了下车口。他不下车，只是站着，盯着雯雯，让雯雯不敢靠近。

“滴滴！”司机摁了两声车喇叭，突然响起的声音让人心惊。

雯雯耐不住了，走到前头去，跳下了车，往南佛寺走去。

下午时分，路上静得很，连爱叫的虫子都被晒得没了脾气。雯雯等听见身后人的脚步声，不远不近，一直稳稳跟在她身后。她加快了些脚步。

“上次问你没回答，你就是那个女警察的丫头？”

雯雯没说话，几分钟后，一块石头从后面蹦出来，砸到了她的背上。不轻不重。

“你不是看见我妈了么？”

“那你知道我是谁吗？”

“我知道你爹是刘虎。”

后面不说话了，雯雯等了一阵，回头，见他快步向自己走过来，一只手钳子似的攥起她的右腕，扯着她往前走，速度快得让雯雯后脚打着前脚跟，一个踉跄要往前栽，右手愣是往后扯住，腋窝处传来一阵酸痛，被扭着没摔倒。

雯雯喊，你要干什么？

紫头发说，你得跟我去个地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