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园子的菜势长得倒还好，绿油油的，一丛一丛的，都很是挺拔有生气。 山杏瞅了一圈，摘了一把生菜进来：“就这个吧，下到粥里，爽滑好嚼，适合娘吃。” 山杏洗着菜，突然前院传来哥哥叫她的声音，山杏急忙从后园子里跑出来， “嘘，哥哥，你小声着点儿，娘刚刚才睡着。” 哥哥山林就轻着脚步，小心地挪到妹妹身边。 “你怎么从赵四叔家跑回来了，他家的活计干完了？” 山林从衣兜里掏出一小块白面饼子，塞到了山杏的手里，大概有半张饼的样子。 “今天四叔家烙的白面饼子，我给你留了一块，你快吃吧。” 看着山林期待的眼神，山杏没法儿拒绝他。可山杏也知道，这白面饼子，农家人也不能可够吃，肯定一人只给一张的，还不大。 哥哥这是舍不得吃，省下半张给自己的。 “那，哥哥跟我一块儿吃。” 山杏把饼子再次一分为二，塞回一半给哥哥，自己拿着剩下的一半咬了一口。 看到妹妹把饼子吃了，山林也才把妹妹还回来的一小半塞进嘴里，狼吞虎咽的嚼了。 “真好吃。”一边嚼着，一边还含糊不清的嘟囔着，“可惜娘亲不能吃。” 娘亲只能吃稀粥一类不太需要咀嚼吞咽的东西，否则不仅吃得费力，还会遭罪得呕出来。 吃完了饼子，山林就又急忙地跑回去了，还不忘叮嘱妹妹：“晚上的饭等哥哥回来做，你千万别自己做啊，别再烫着了。”边说边一溜烟的跑出去。 看着消失在破旧门边的小小身影，山杏一阵心疼。 才只有九岁呢。搁在现代，九岁的孩子正是最淘气的时候，狗都嫌；在这里，哥哥却为生活所迫，已经在挣钱养家了。 山杏将菜切碎，加到粥里，添小火，慢慢将菜粥炖烂。 不一会儿，娘醒了，山杏先跑到屋角，拿过预备在那里的小矮盆，伺候娘亲如厕，然后利索地拿出去倒。 看得山杏娘心里一阵难过。 女儿才六岁呢，要不是为了照顾自己，何苦遭这种罪。 也不知道当初带他们兄妹俩逃出来，做得对不对。本来，她可是没一丁点后悔的，可现在，自己病成了这样，她隐隐地就有点儿后悔了。自己受苦没什么，平白地拖累了儿女，这是她忍受不了的。 “都怪娘没用，拖累了你们。” “娘，你看你，又来了。你可是我们的亲娘，为你做什么不是应该的呢？你就别胡思乱想了，好好地把病养好，这才是现在最重要的事儿。” 听到山杏出了门又回到来了，山杏娘就知道她是刷好了盂钵放在外面晾晒了。 女儿说过的，这样被太阳晒过了才能干净。其实山杏是想说，这样才能杀菌，可她也知道，这话说了，没人能明白。 山杏又洗了一遍手，这才盛出两碗粥来，先伺候娘亲吃了，这才轮到自己。 “娘，你多吃点儿，多吃才能好得快，等你好了，我就等着娘给我做好吃的。” 听到女儿这点儿小小的期盼，山杏娘心酸不已。 她多想再多活几天，多想再照看儿女几日，可她自己知道，她也挺不了多少时日了。 儿女多想让她好起来。两个乖孩子，就算每天只能煮粥，也是调着花样。今天咸粥，明天甜粥，后天菜粥的，总之就是想要让她撑下去。 可她知道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。 她舍不得，真心舍不得把山林和山杏就这么抛下了。 他们还这么小，山杏娘看着乖巧的女儿，心如刀割。 好不容易才把一小碗的菜粥喂好，山杏把空碗放到圆桌上，再拿浸好的布巾把娘亲的手脸擦了一遍，这才坐到圆桌旁开始吃自己的饭。 一碗粥而已，而且已经晾得差不多凉透了，山杏呼噜呼噜几大口就把粥喝了下去。 “山杏，你慢着点儿，这小……噢，女孩儿就要有个女孩儿的样子，哪能像你这般不顾体统，让人看了笑话。” 看到娘亲欲言又止，山杏再次把娘亲的话想了一遍，觉得娘应该是说小姐，说小姐就应该有个小姐的样子，只是临出口，把小姐换成了女孩儿。 这就和娘十分注重仪容仪表对上了，自家的出身原本可能并不低。 “娘，我爹家是什么样的？”山杏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。 “怎么想起你爹了？” 看到娘亲不像是生气的样子，山杏接着说道：“娘，村子里的孩子都有爹有娘的，而我和哥哥就只有娘。娘，我们有你就够了，真的，但我们总得知道我爹是个什么样的人，他现在在哪儿呀？” 反正自己现在的身体也只有六岁，就算说错了什么话，娘亲也不会怪罪的。 “山杏，是不是你哥说什么了？” 哥哥说什么了？看样子，哥哥是知道些什么的。 “没有啊，就因为你和哥哥谁也不说，我才会好奇。如果你跟我讲了爹爹的事情，我知道了事情的真相，我也就不会再惦记了。 娘，哪有女儿不知道爹爹是谁的，那不是要被别人家说成是没爹的孩子嘛，我也只是想知道他是谁，绝不会回去认他的。 娘既然把我和哥哥带到了这里，就说明我们有不回去的理由，不管什么理由，我都相信娘。可我总该知道我姓什么呀，如果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，那也太可怜了。” 除了装可怜，山杏想不出还用什么方式能套出娘亲的话。 但她也不太指望能去父亲家求助。 如果那位大夫人真是想害他们兄妹俩，回去认亲也许更危险呢。 “山杏，有些事儿你还是不知道的好，你就只当自己是个农家的孩子。你跟你哥就姓山，就算是以后娘亲走了，你和你哥相依为命，也不要想着回去认那一家人。 那就是个虎穴狼窝，他们容不下你们俩的。与其被杀被卖，还不如就窝在这小山村里。 这山村里都是善良的人，他们总能帮着你和你哥长大，不至于冻死饿死。相比较来说，把你们留在这里我更安心。” 这就是没得再商量了。看来，那个家是真的不能回去的。 不过，父亲的事情娘不肯说，但山杏问起外祖家时，山杏娘或许是担心自己时日无多，倒是慢慢说了起来。 “你外祖家姓彭……” 山杏娘把山杏揽进怀里，使劲的抱住。但她的使劲，在山杏的感觉上来说，不如是她自己贴过去的，因为娘亲根本就没什么力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