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儿看来是冷宫弃妃，实则不过是金笼小鸟。

只有楚九儿心头明了，贺萧寒只是不喜她被别人染指折磨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，更何况她还是他的妃，哪怕贺萧寒再弃如敝履，他也不允许旁人来指手画脚，侍卫守她，是为了防楚九儿再次溜走罢了。

结识五年，相濡以沫三年载，楚九儿本以为自己已与贺萧寒心牵一线，如今却觉得他仿佛如那镜中花水中月，自己所认识的不过虚虚映在水面上的一个投影。

贺萧寒的确如她所料，没有使些什么腌臜手段，却让楚九儿更加受辱和痛苦，她每日进御书房，便要浴身褪衣，跪在清凌凌冰渣砌成的地砖上抄录佛经，里头的侍从皆被遣开，贺萧寒就坐在书桌前批阅奏折。

楚九儿本是官家女子，心性自有傲气，净身褪衣已是奇耻大辱。贺萧寒虽时时垂首，一双眼盯着奏章手不停歇，却在楚九儿每次顿手投笔抬起眼，一对冷飕飕的刀子般的眼神扫向楚九儿。

她只得也像他一般手不停歇，直抄得手筋直抽，因日日跪在寒冰之上，冷气侵进骨头里，没过几天她楚九儿便觉着走行之间如刀剜钜肉。

楚九儿在第一日忍之，第二日便怒目相对，弃笔而立。如若不是顾忌声响太大外头侍卫会破门而入，她恨不得将手上浸满墨汁的笔连着砚纸，一并掷向贺萧寒，将那面无表情的脸糊成黑糊糊一片。

贺萧寒瞥了楚九儿一眼，眼神淡淡。手下提笔未停，楚九儿正要斥声。也不知是阅到何处，他抬眼定定看向楚九儿，让楚九儿把本欲开口的质问咽回喉内：你觉得很委屈？”贺萧寒突然道，脸上似笑非笑。

他一抬手，径直招呼候在门口的侍从：来人。”

楚九儿一怔，捂着身子慌不择路躲到小山重叠饰金带粉的屏风之后。贺萧寒也不阻拦她，楚九儿缩进角落后只听得贺萧寒命人将犯人带上，似是要审问。

楚九儿心头突突乱跳，一时间摸不清贺萧寒意欲何为。短暂的沉默后只听得一阵踉踉跄跄行走声锁链相击，她悄悄将一只眼瞟向屏风外，瞳孔猛然一缩，惊叫控制不住的从嘴角溢出。

那人被推搡着失重跪倒在地，头发散乱看不清面容。他虽形象枯槁、消瘦如柴，楚九儿也一瞬便认出了眼前的这个落魄老人，不是旁人，正是位极人臣之极、她的父亲！

楚九儿热泪瞬间淌出，那声惊叫似是将丞相的注意力吸引了去，他的眼睛投向屏风，定定看了许久。楚九儿捂住嘴，羞耻与激动在心头如波浪般起伏冲荡，让她恨不得就此溺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