照理来说,崔五郎那般落赵都师的面子,众人都该愤懑的,可因柳乂的存在,赵家竟展现出前所未有的欢欣与喜悦,连带陆卿婵也被王氏亲热地揽住。
她觉得有些恍惚,他们口中那个高高在上的节度使,真的是与她一道长大的柳乂吗?
陆卿婵的手指拢在袖中,眼眸低垂着。
不知道为什么,她有些不想再听下去,不想再知道更多柳乂的事情。
好在王氏睡得早,没再多留她。
陆卿婵要去寻张叔,赵崇忽然叫住了她,他提着灯,压低声音问道:“你与柳乂,这些年还有书信联络吗?”
“不曾。”她抬眼说道,“我与节使并不相熟。”
“我记得你们小时候挺好的呀,你脚受伤的时候,柳乂还抱着你看灯会。”赵崇皱起眉头,“这么重要的人,你也能不当回事。”
这桩事太旧,陆卿婵都险些没记起来。
她将老套的说辞又重复一遍:“柳氏重仪礼,我是女子,纵是幼时亲近,也算不了什么。”
“行,两日后是礼部设的大宴。”赵崇继续说道,“你记得穿我上回拿给你的那身夏衣,都儿不必做过多打扮,听说那位柳节使喜欢温婉的女孩,让她别穿太艳的就行。”
他这幅认真模样逗笑了陆卿婵,她淡声说道:“你清醒些。”
“那可是柳氏,”她眸光流转,“连薛氏裴氏都不娶的柳氏。”
陆卿婵转过身,轻飘飘地说道:“柳乂是君子,又不是圣人,若是帮过的姑娘都要娶回家,纵是三宫六院也住不下。”
她的声音飘忽,脚步却有些沉重。
赵崇面色铁青,将怒未怒地拂袖离去。
张叔等候她多时,一见陆卿婵回来就立刻站了起来,他歉疚地说道:“夫人,是我之前多虑了,车轴的损坏并非人为,是昨夜咱们绕行时意外撞坏的。”
“夜黑风高,路过永兴坊时有段路磕绊。”张叔引着她一道回想,“我听见了些动静,当时还以为是别处的声响。”
“原来如此。”陆卿婵轻声说道。
她松了一口气,可心中仍觉怪异,仿佛是有人在暗处盯着她似的。
陆卿婵想起昨晚那道阴沉的视线,不由地打了个寒颤:“张叔,这几日出行你让小陈也跟着,我总觉得心里不安稳。”
张叔沉声应道:“好,夫人。”
回到院里后,陆卿婵继续习字,心沉不下去,连写出来的字也是潦草的。
左手的伤处已经结痂,开始泛起痒意。
她不想同小孩子那般去抠挠,但痒得厉害,等到陆卿婵清醒过来时,血滴已经顺着她的指节开始流淌。
她低喘着气,取来软布按住伤处。
比痛意更模糊的,是一种幽微的快意与解脱感。
陆卿婵一夜无梦,睡得安稳黑甜,可次日平静再度被打破,赵崇休沐在家,一大早就满面怒容地将那盆坏死的千瓣莲移到了她的庭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