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长途跋涉要找的地方。

顾漠伸手碰了碰口袋里写着地址的信封，提起旅行包，举目望去，箭头所指的方向却无路可走，只有一片杂树丛错落稀疏地蔓延到附近的小山邱。

他钻进小树林，寻着可能存在的路走上去，希望不用露宿荒野。山间的夜色落得很快，林子里渐渐变暗，树枝藤萝好像开始从沉睡中复活，山的精气在夜间复苏。

他要找的是一位十多年前神秘失踪的小说家，也是给他写信的人。那封书信草草结尾，没有后文。他见过她当年的样子，她的笑容印在一本范黄的杂志上，短发，大眼睛，早已被厚厚的灰尘覆盖。

树林渐渐稀疏，出现了一条碎石坡道，沿着路兜兜转转，耳边尽是风吹树叶的簌簌声，他突然眼前一亮，一面宽阔晶亮的湖泊出现在眼前，水流缓缓，夕阳最后的余晖凝固在湖水里，折射出柔和的橘红。湖边有座绿门，黑瓦的小房子。没来由地，一句诗句跳入他的脑海：“风回云断雨初晴……”

接下去是什么呢？什么时候背过这句诗呢？它叫什么名字？脑子里忽然又一片混沌。突然想看看这里下雨的样子。在天启王朝，幼年的顾漠学画，常常隔窗对着小院坐一整天，就为了描摹雨里的一棵桑树。那时候的一天真是漫长啊……

那个女作家就住在这儿。这里……他望了望四周，像她的每个故事一样，萦绕着山间精灵的气息，让他觉得熟悉。

他接近的时候，院子里蹿出两条小狗，吠叫声引出了屋子的主人。才过了十多年而已，当年杂志封面上的少女，已经是一个又瘦又高，头发灰白的老人。见到主人，两只狗叫得更欢，直向顾漠扑去。她叫住了它们，问顾漠要不要到屋子里面坐坐。

他有些紧张……故国，故人。

这个老人，十多年前被称为最“天赋灵气”的少女作家。他查了很多有关她的事：读者群最广的作家。他在几天之内读了他能找到的所有她的作品——故事里有狐仙山怪，也有末世英雄，那些故事发生在住着幽灵的森林深处，或是沙漠边陲的一个小镇，或是文明失落的荒原上。

山间日落得早，屋外是稀薄的蓝色，屋内燃着火炉，蜷缩着一头老猫，顾漠进屋的时候它跃下藤椅跳上老人膝头，他刚好坐在暖和的垫子上。

“今天真冷，晚上可能还会下雪，你是来旅游的？”

他摇摇头，从大衣里拿出那封信。

“想不到你这么年轻。”

“我不会老。”顾漠淡淡地回答。

他眼角的余光瞄到窗户，窗檐上挂着一串土陶风铃，窗户缝隙中穿过的风缠绕着它，发出细碎清脆的声音。

窗檐上的风铃……在天启城，有人也在他的寝宫里也挂了一串风铃……天启城，他不能再想那个地方了，他已经粉身碎骨，离开了那里。